序章：写给想做艺术的你

自我介绍

现在我要开始录制《成为艺术家：Artists Handbook》。我会以问答（Q&A）的形式来回答一系列问题，也希望通过这样的方式，慢慢地整理出这本手册的结构和思考。问题都来自于过去我和朋友、还有来咨询做艺术的朋友的问题整理而成。

大家好，我叫贺小，祝贺的“贺”，大小的小。我是四川成都人，在成都出生长大。大学的时候来到美国念书。其实我去的第一个学校是一个文理学院，叫圣约翰学院（St. John’s College）。我在那里学习的是古典学。后来我遇到了一对唐卡艺术家，我们在一起相处了几天。几天之后，我就告诉自己：“我想去做艺术。”我被他们身上的那种状态深深打动了。他们是一对艺术家夫妇，不急不躁，也不会去急着推销自己的作品。如果有人被他们的唐卡吸引，他们就会去交流、去讲述；而当没有人的时候，他们就安静地研磨颜料，一笔一笔地勾线。那种纯粹的专注让我觉得非常感动。他们不是为了展示、也不是为了获得什么，而是单纯地沉浸在创作的过程里。那一刻我觉得，艺术是一种和自己、和世界对话的方式。后来我便转学去了芝加哥艺术学院。

后来我也在科技行业工作过，在苹果Vision Pro组做ML Data Platform Engineer，参与了初代产品的开发。也有过一段AI科技创业经历。刚刚过去的这个夏天，我结束了两年半的创业之旅。现在处在一个回顾和调整的阶段，也正是在这样的心境下，我开始写这本小书。虽然这几年我在不同的角色之间切换，科技、创业、研究，但我的艺术创作其实从来没有断过。唯一一次停得比较久的，是我在卡内基梅隆大学（Carnegie Mellon University）读研究生的第一年。那一年实在太忙太累了，但即使那样，我依然会去博物馆、去画廊，也会记录、积累、思考，保持在一种缓慢而持续的创作状态。

我很高兴地说，今年三月份我在洛杉矶的 Reisig & Taylor Contemporary 举办了个展，同时也成为 2025 年伯克利艺术中心（Berkeley Art Center）的年度艺术家。我的展览被《Artillery Magazine》评论报道，也参加了很多群展，包括旧金山的 Et al. 画廊、帕洛阿尔托艺术中心、洛杉矶的 4C 画廊，以及纽约、伦敦、巴黎等地的展览。我还获得了多个艺术驻地和奖助，包括伯克利的 Kala Art Institute、帕洛阿尔托市政府支持的 Cubberley Art Studio Program，以及即将与 King’s Foundation 和 Royal Drawing School 合作的项目，还有美国 CCI（Center for Cultural Innovation）Artists Grant 的艺术家奖助。

我觉得，自己是一个同时在科技业、创业、以及艺术领域都有一些经验的人。我既理解结构、系统、逻辑，也理解创作、情感与自由。我希望把这些经验和思考整理下来，写成一本可以帮到别人的手册，给那些也想成为艺术家的朋友分享一些经验。我相信，成为艺术家并不意味着放弃现实，而是重新找回自己，与内心重新建立连接。

1-你第一次感觉“我可能想换一种生活”的时刻是什么？

嗯，其实我有好多次都觉得自己想要不断地调整。我认为“换一种生活”不是某一个瞬间，而是在不断做事情的过程中去微调、去试探。就像是尝菜一样：可能我的面前摆着各种各样的菜，有西班牙菜、意大利菜、法餐，只有我去尝过了，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从小到大我都吃川菜，当然我非常喜欢川菜，但也是到了美国以后才发现，原来世界上还有这么多别的味道。这种“试着去尝”的过程，其实也像我在不同人生阶段里不断探索“我想要怎样的生活”。

如果一定要说一个转折点，我觉得是在我研究生毕业的时候。那时候我真正确定自己想要做艺术家，但并不是一个“全职艺术家”的那种想法，而是想找到一种能让艺术和生活共存的方式。其实我的研究生生涯过得并不开心，因为我从芝加哥艺术学院那种非常象牙塔的环境，一个充满理想主义、每天都在谈创作、谈思考、谈美的地方，突然跳到了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那时候我身边的朋友从做艺术、表演、雕塑、写作的人，变成了写代码、做工程的同学。

我在卡内基梅隆大学非常不适应。那段时间真的非常艰难。我每天早上都在写代码、改 bug，那时候还没有 ChatGPT，全靠自己一个个调试。虽然我在做的事情是有趣的，但相比其他学生，我花了更多的时间去“理解这个世界”，去适应它。那段时间让我第一次非常清楚地意识到：我需要重新去靠近艺术。

那一年结束的时候，我对自己说，我想重新开始创作。我重新拿起画笔，也开始想：我真正想要的生活是什么？后来我去了纽约，开始每天画画。那是一段非常纯粹的时间，但我也发现，如果我只是每天画画、不与外界连接，也会有一种“世界变窄”的感觉。我是一个对世界好奇、渴望学习的人，如果生活里只有艺术，那种丰富感、那种思考的张力，反而会少一点。

所以，当我后来拿到苹果工作 offer 的时候，我经历了一段非常艰难的抉择。我原本已经决定要全职做艺术，但我也知道，如果想要独立生活、不依赖他人，无论是父母还是伴侣，我必须有一个能够支撑自己的方式。于是我接受了那份工作。那时候我告诉自己，这个选择虽然艰难，但它可能会给我未来的人生打开新的可能。

总结来说，我第一次感觉“我可能想换一种生活”，其实不是某一次巨大的改变，而是一种不断出现的冲动：一种想去体验不同可能性的冲动。我常常觉得自己的人生目标是先去“广”地探索，然后再选择一个我愿意深耕的方向。先去看世界，再决定在哪一个领域扎根。对我来说，这种不断去试、去变、去重新开始的过程，本身就是一种艺术。

2-这种靠近艺术的冲动来自哪里?

我觉得这种“靠近艺术”的冲动，在我生命的不同阶段是不一样的。

如果回到最早的时候，在我还在文理学院念书的那几年，这种冲动其实是来自于我对格桑老师和李老师那样一种生活状态的向往。

他们两个人整个人的精神气质和生活方式，真的让我印象特别深刻。他们是那种非常热爱艺术、整个人都在发光的人。那时候我也在寻找自己的方向：我到底想成为什么样的人？我看到身边有的人在做学术研究，有的人在各行各业工作，他们都很好，但我没有那种“我想成为他们那样”的向往。可是当我看到格桑老师和李老师，我有一种非常清晰的共鸣：我向往他们的生活方式。

他们在深圳有一间自己的空间，一楼是藏茶室，二楼是他们的工作室。平时他们在那里创作、喝茶、见朋友，也会带着作品去世界各地参加展览，比如去巴黎，或者到美国。那也是我们相识的原因。这样的生活状态，安静、自由、专注而有温度，是我第一次真正感受到的“理想的生活方式”。

他们两个人之间还有一个很美的爱情故事。李老师是广东人，年轻时是美院的学生；格桑老师则是在甘南藏区长大的艺术家。他们在一次写生采风中相遇，因为艺术相爱，最后不顾家庭的反对、文化和语言的差异，仍然选择在一起。后来他们结婚，有了一个很可爱的儿子，一起搬到深圳生活。每年他们会去不同的地方参加展览或教学，平时就在自己的空间里安静地工作。我觉得那样的生活是非常美好的。他们的创作和生活几乎融为一体，艺术不只是职业，而是一种呼吸的方式。

所以我第一次“想靠近艺术”的冲动，其实是一种对那种自由、丰盈、真诚的生活状态的向往。

3- 你曾经如何定义“成功”？艺术让你重新定义了它吗？

成功这个词，每个人想法都不一样吧。有的人觉得是有非常丰厚的经济基础，有的人觉得是在社会上很有名望、很受尊重。

可以回到马斯洛需求金字塔来看。当人们不愁吃不愁喝之后，会想要做更多的事情。我会想实现更大的自己。比如说，我会希望、会渴望能够帮助到别人。

所以在创作工作之余，我也会做很多公益活动、咨询、志愿者的事情。其实写这本书的初衷也是因为如此，因为我希望去抛脱“小我”，而把自己的经验，如果可以说有光有热的话，让它更多地传播出去。是这样的一个状态。

我认为“成功的人生”，有一个小技巧可以想一想：就是为自己写一个 Wikipedia。

假如有一天我过世了，这个 Wikipedia 上会怎么描述我？

我想了很多。我觉得有很多很多的身份、角色和标签。比如说，我希望自己是一个成功的艺术家、一个教育者、一个投资人、一个地产投资人，同时也有一个幸福的家庭。

我还希望自己有一些具体的影响，比如：为 St. John’s College 捐一栋楼——并不用写上我的名字，但我想为他们捐一栋艺术大楼；或者为流浪狗中心提供自己的捐赠。

我觉得我有很多想做的事情，想实现的 ambition。而要做这些事情，它是需要社会资源，也需要资金的资源，一起来把事情推动起来的。所以我觉得，每个人对成功的定义都不一样。但我认为，想象自己如果去世之后，有一个 Wikipedia 会怎么书写，然后从那个终点倒推回来，是一个非常好的方式。

艺术有没有让我重新定义成功？嗯，我的第一反应是——并没有。

因为我认为“成功”是我作为一个人的价值观核心，而艺术或者科技，它们只是实现的方法和路径。

所以我希望自己的 core 是稳定的：无论是在艺术、科技，还是创业领域，我都在用不同的方式去实践同一个内在目标——去成为更好的自己，并找到让世界变得更好的一种方式。

4-如果要对“过去的自己”说一句话，你会说什么？

在卡内基梅隆大学的时候，那时候我整天待在学校里。上周回去，对这座城市的每个角落都特别熟悉，那种感觉特别深刻。

但回头看，我才意识到当时的自己其实是个很迷茫的女孩。因为人际关系，还有做的事情，都让我感到压抑和困惑。如果要对那个时候的自己说一句话，我会说：那不过是一场“杯中风暴”，你的生活是会不断往前走的。只要你的心是正的，念头是正的，并且每天都在努力，对得起自己，就一定能游出那片风暴，像鱼一样，游向更广阔的大海。

5-你现在怎么看待“起点”这件事？是否还在等待“准备好”的那一天？

我觉得人永远都没有完全“准备好”的时候。有句话不是说吗，“种一棵树最好的时间是十年前，其次就是现在。”

我特别相信“现在”的力量。

比如说你想学编程，那就直接打开Codecademy之类的网站开始学；如果你想学艺术，网上资源太多了：Instagram、YouTube，还有我之前上过的皇家绘画学院那种面向大众的高质量课程，价格也很亲民。现在就是开始的最好时机，我们可以一边做一边调整。这个方法对我来说特别受用。

写这本书之前，我也想过：那么多比我资历深、功成名就的艺术家，是不是他们才更有资格写？但后来我想通了，如果经验值按0到10分来算，我现在可能在六七分的位置，那正好可以帮助那些在1到5分阶段的朋友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位置，也都能为某个阶段的人提供帮助。